【按：上一次论证了西游记中的“三圣合一”，这次是一个简单的推论，讨论老君与观音的关系。】

2、老君与观音

在《西游记》中，老君与观音是非常关键的两个“人物”。一个名为道教宗师，一个真是佛系大佬，法力都极为高强。

他们不但同时出现过很多次，而且可以很确凿地推测，他们还经常见面交流切磋，关系可以说是相当不错。

唐僧师徒取经过程中，老君和观音有个很大的共同点，他们不但是诸多麻烦的制造者，而且也是诸多麻烦的终结者。

抛开过程看结局，他们两个都为唐僧师徒一众到西天取经给予了极大的支持。

这两个有头有脸的大佬，名义上分属道教和佛系，为何却会配合得如此默契？

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非常令人费解，也很有意思，值得一探究竟。

普遍认为，《西游记》的大背景是以如来佛为首领的佛教势力与太上老君为首的道教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

这方面证据的确有很多。很多回，唐僧遭难，悟空斗法，起因都是取经途径国家尊道贬佛，崇道灭佛，当然最终都是以道教势力被清除掉而告终。

丢了地盘，损了香火，这对道教来说，当然是既丢面子，又伤里子的事情。

最侮辱道教的一件事情，是在虎力、鹿力、羊力大仙那一回，这三个与猴子斗法的道士，不但最终身首异处，而且连同他们供奉尊崇的“三清神像”也都被猴子八戒沙僧大不敬。

且看原文是如何描述的：

这呆子有些夯力量，跳下来，把三个圣像拿在肩膊上，扛将出来。到那厢，用脚登开门看时，原来是个大东厕，笑道：“这个弼马温着然会弄嘴弄舌！把个毛坑也与他起个道号，叫做甚么五谷轮回之所！”那呆子扛在肩上且不丢了去，口里啯啯哝哝的祷道：“三清三清，我说你听：远方到此，惯灭妖精，欲享供养，无处安宁。借你坐位，略略少停。你等坐久，也且暂下毛坑。你平日家受用无穷，做个清净道士；今日里不免享些秽物，也做个受臭气的天尊！”

道教至高无上的三清圣像，不但被八戒扔到茅坑里面—即猴子调侃成的“五谷轮回之所”地方，去“享些秽物，也做个受臭气的天尊！”。

杀我信众，辱我神像，是可忍孰不可忍？

按道理，遇到这类大是大非问题，老君作为道教势力的头领，自当代表道教势力出面，即便不找如来讨个公道，也应该向如来的主要代理人观音菩萨兴师问罪一下才对吧。

但很奇怪的是，老君对此不但显得毫不介意，而且等到后来猴子遇到麻烦找他帮忙，他依然跟啥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非常大度地帮助他们师徒度过难关，到西天取经。

这不，在后面不久的地方，太上老君就亲自屈驾来收复下界成妖、靠着金钢琢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老青牛了。

与这种大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个蝎子精。

这个蝎子，之所以成精有了法力，是因为听了如来说法。

但这家伙不知为何，居然有点不识好歹，蛰了如来一下。

如来很生气，着金刚去抓他。

观音知道了，觉得恰好可以借来一用，把他安排成取经途中的一个情节。

后来，猴子如期遇到麻烦，观音就向他透露通关秘籍，让猴子请来了昴日星官。

星官现出双冠大红公鸡本相，对这妖精叫一声，让它现出蝎子精本相；再叫一声，“那怪浑身酥软，死在坡前”，成为《西游记》中少数妖精之一。

与释迦牟尼佛相比，台上老君这种在大是大非上不明不白的做派，看起来着实难以理解。

然而，一旦知道了老君即弥勒，则佛教与道教之间斗争，即便存在，也至少在实质上就不再是老君与佛教的斗争了。

更重要的是，道教系统的神仙们，作为官场老江湖，一个个都是善于察言观色和见风使舵的。

看到老君对于道教颜面丢尽的事情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他们慑于老君在道教系统的深厚根基，也就完全没有什么心思对佛道之争问个究竟了。

反正都是做个官儿，给道做官是做官，给佛做官也是做官，对他们没有啥本质区别。

想想三国时候，关于是否抗曹，鲁肃是怎么给孙权说道理的。

他们心里肯定会想，既然我等唯马首是瞻的大佬都化胡为佛了，我们还费什么心思，逆龙鳞去维护道教的尊严呢？

这里面最明显的高段位选手是那个镇元大仙。

通读整个西游记，镇元大仙的乾坤袖的法力市场可以排在很前面的。

但很奇怪，这个号称“只拜天地，不拜神佛”的地仙之祖，一旦观音“让他三分”，“陪个话儿”，就立马让“众小仙遂调开桌椅，铺设丹盘，请菩萨坐了上面正席，三老左席，唐僧右席，镇元子前席相陪，各食了一个（人参果）”。

之后，镇元子与孙猴子更是不打不成交，“与行者结为兄弟，两人情投意合，决不肯放，又安排管待，一连住了五六日”。

套近乎之情可谓溢于言表，完全将道教的尊严抛于九霄云外。

所为者何？

因为与观音关系良好的他，早就通过内幕消息知道了这出西游折子戏之后的结果。

这时候依然是草莽英雄的孙猴子，届时将飞黄腾达，摇身一变成为斗战胜佛。

能够抓紧机会，与未来的斗战胜佛称兄道弟，此所谓奇货可居也。

基于老君即弥勒的前提假设，我们接着探讨老君与观音之间的微妙关系。

而要把这个问题说清楚，又必须从吴承恩故意留下的两个破绽说起。

我们必须相信，作为西游记这样一部宏大小说的作者，吴承恩肯定对于佛号系统有深入研究。

稍微有一些佛教知识的人，都应该知道释迦牟尼佛、弥勒尊佛和阿弥陀佛是三个不同的佛。

实际上，吴承恩本人也很清楚这一点，因为在西游记大结局时他如此写道：

【众合掌皈依，都念：南无燃灯上古佛。南无药师琉璃光王佛。南无释迦牟尼佛。南无过去未来现在佛。南无清净喜佛。南无毗卢尸佛。南无宝幢王佛。南无弥勒尊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无量寿佛。南无接引归真佛。南无金刚不坏佛。南无宝光佛。南无龙尊王佛。南无精进善佛。南无宝月光佛。南无现无愚佛。南无婆留那佛。南无那罗延佛。南无功德华佛。南无才功德佛。南无善游步佛。南无旃檀光佛。南无摩尼幢佛。南无慧炬照佛。南无海德光明佛。南无大慈光佛。南无慈力王佛。南无贤善首佛。南无广主严佛。南无金华光佛。南无才光明佛。南无智慧胜佛。南无世静光佛。南无日月光佛。南无日月珠光佛。南无慧幢胜王佛。南无妙音声佛。南无常光幢佛。南无观世灯佛。南无法胜王佛。南无须弥光佛。南无大慧力王佛。南无金海光佛。南无大通光佛。南无才光佛。南无旃檀功德佛。南无斗战胜佛。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大势至菩萨。南无文殊菩萨。南无普贤菩萨。南无清净大海众菩萨。南无莲池海会佛菩萨。南无西天极乐诸菩萨。南无三千揭谛大菩萨。南无五百阿罗大菩萨。南无比丘夷塞尼菩萨。南无无边无量法菩萨。南无金刚大士圣菩萨。南无净坛使者菩萨。南无八宝金身罗汉菩萨。南无八部天龙广力菩萨。如是等一切世界诸佛，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同生极乐国，尽报此一身。十方三世一切佛，诸尊菩萨摩诃萨，摩诃般若波罗密。】

但与此构成显著矛盾的是，孙猴子大闹天宫，释迦牟尼佛隆重出场时，却是这样做自我介绍的：

【如来笑道：“我是西方极乐世界释迦牟尼尊者，阿弥陀佛。】

这表明吴承恩将释迦牟尼佛和西方极乐世界的教主阿弥陀佛混为一谈了。

不仅如此，在第六十六回，吴承恩又是这样介绍弥勒佛的：

【极乐场中第一尊，南无弥勒笑和尚。】

这表明他又将未来佛弥勒尊佛与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混为一谈了。

为什么吴承恩会犯下如下简单明显的低级错误呢？

对于这个bug，我们的态度依然是，吴承恩乃是有意而为之。

而之所以这样做，则是要暗设老君与观音之间的密切关系。

为了进一步论证，首先需要稍微讨论一下佛教中的佛号系统。

按照佛教的说法，人人皆可成佛，也有无数个佛。

比如释迦牟尼说他成佛的时候就已然有很多古佛存在，并且劝解他不要伤了吞吃他的孔雀，因为“伤孔雀如伤我母”。

不过，即便如此，经过长久演变，到了吴承恩写书的时候，佛号系统对“三世诸佛”有了“横”“竖”两种占主导地位的梳理办法。

所谓“竖三世佛”，中间是现在佛释迦牟尼佛，左边是过去佛燃灯古佛，而右边则是未来佛弥勒尊佛。

所谓“横三世佛”，中间是主管中央娑婆世界的释迦牟尼佛，右边主管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弥陀佛，左边为主管东方琉璃光世界的东方净琉璃世界药师佛。

可见，不管横三世，还是竖三世，都是以释迦牟尼佛或现在佛为中心的。

在《西游记》折子戏中，真正出场参与表演的是“竖三世佛”，“横三世佛”则只是出现在口头上，或者只是在最后的果位榜出现过。

但破解老君与观音的神秘关系，却必须详细了解“横三世佛”。

为此必须介绍一下所谓的华严三圣、西方三圣和东方三圣。

进入寺庙殿堂，通常会看到三尊塑像，这是佛教安置佛像的一种形式。

大乘佛教认为，每位如来皆有大量菩萨胁侍，以便度化众生，因而造像时多半会设置两位胁侍菩萨。

首先是“释迦三尊”。按照《华严经》，左肋侍文殊菩萨以大智、右肋侍普贤菩萨以大行辅佐释迦牟尼佛的法身毗卢遮那佛（密宗言大日如来），合称“释迦三尊”，或“华严三圣”。

其次是“阿弥陀三尊”。在西方极乐世界中，左肋侍观世音菩萨以大慈大悲、右肋侍大势至菩萨以大喜大舍辅佐阿弥陀佛，合称“阿弥陀三尊”，或“西方三圣”。

再次是“药师三尊”，这指的是东方净琉璃世界教主药师佛与他的左胁侍日光遍照菩萨和右胁侍月光遍照菩萨，也合称为“东方三圣”。

关于“横三世佛”，遍历《西游记》文字，药师佛出现次数很少，只是在唐僧生病以及前面引文中出现，故可以忽略不计，但释迦牟尼佛和阿弥陀佛就重要得多了。

需要指出，《西游记》中用如来佛特指释迦牟尼佛，这只是一种称呼的方便之计，因为所有的佛实际上都是如来。

释迦牟尼佛是观看整个取经折子戏的现世佛，也是法力“展现”最为高强的毗卢遮那佛。

阿弥陀佛本尊并没有直接现身，而只是作为唐僧以及其他僧众说话的“口头禅”，即说任何话之前，先来一句“阿弥陀佛”。

但必须说明，释迦牟尼佛出场时的那句阿弥陀佛可以不是口头禅。作为法力无边的现在佛，他没有必要去奉承任何佛号。

按照上述佛号体系的介绍可知，吴承恩故意混淆释迦牟尼佛和阿弥陀佛，也故意混淆弥勒尊佛与阿弥陀佛，本质上就是横竖不分。

这背后隐藏深意。

将“横三世”中的西方极乐教主阿弥陀佛与“竖三世”中的最高领袖合二为一，可以产生这样的效果：

佛教现在的最高领袖是现在佛释迦牟尼佛，故而现在阿弥陀佛就是释迦牟尼佛；

佛教未来的最高领袖是未来佛弥勒尊佛，故而未来阿弥陀佛就是弥勒尊佛。

而给定华严三圣和西方三圣的定义，这就又意味着，不管是现在佛释迦牟尼还是未来佛弥勒尊佛，都观世音菩萨都是其左肋侍，大势至菩萨都是其右肋侍。

大势至菩萨在整个《西游记》中，只在最后的果位榜上出现；可以发现，他作为阿弥陀佛的右肋侍，排在左肋侍观世音之后，但却排在释迦牟尼佛官方左右肋侍、而且也在《西游记》中亲自出场参与表演的文殊和普贤之前的。

至此，结果就极其明显了。吴承恩之所以故意出错混淆释迦牟尼佛与阿弥陀佛以及弥勒尊佛与额弥陀佛的关系，最终目的有两重：

第一，现在世中，观音与文殊一样也是释迦牟尼佛的左肋侍，因而释迦牟尼佛对观音菩萨委以重任将不难理解；

第二，也更加重要的是，未来世中，观音将成为老君即弥勒尊佛的左肋侍！

一句话，观音现在是对现在佛释迦牟尼佛负责，但未来就需要向未来佛弥勒尊佛负责。

一旦明白了未来世中老君与观音是教主与肋侍的关系，我们就能轻松理解老君和观音一系列交往中的蹊跷之处了。《西游记》中，老君与观音有四次重要的交叉之处：

第一次，孙猴子大闹天宫，老君与观音一起观战时有一段有趣的对话：

【菩萨开口对老君说：“贫僧所举二郎神如何？——果有神通，已把那大圣围困，只是未得擒拿。我如今助他一功，决拿住他也。”老君道：“菩萨将甚兵器？怎能助他？”菩萨道：“我将那净瓶杨柳抛下去，打那猴头；即不能打死，也打一跌，教二郎小圣，好去拿他。”老君道：“你这瓶是个磁器，准打着他便好；如打不着他的头，或撞着他的铁棒，却不打碎了？你且莫动手，等我老君助他一功。”菩萨道：“你有甚么兵器？”老君道：“有，有，有。”捋起衣袖，左膊上，取下一个圈子，说道：“这件兵器，乃锟钢抟炼的，被我将还丹点成，养就一身灵气，善能变化，水火不侵，又能套诸物；一名‘金钢琢’，又名‘金钢套’。当年过函关，化胡为佛，甚是亏他。早晚最可防身。等我丢下去打他一下。】

很多人读这段话，都将关注点集中在比较老君和观音的法力大小，即到底是老君的金钢琢厉害，还是观音的净瓶杨柳厉害。

实际上，这是非常不得要领的外行看热闹。老君和观音，都是法力极高的大佬，而且以他们颇为密切的私人关系，绝不会怀疑对方没有什么宝贝来收拾那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猴子。

至于老君提醒观音，瓷器碰到铁棒会打碎，那纯粹就是逗乐搞笑了。

设想一下，如果两个人关系不好，勇猛精进如观世音，自己的无上至宝被人调侃得如此不堪，岂会善罢甘休。

要知道，《西游记》中的观音菩萨可不是好惹的，从收拾红孩儿的狠劲可见一斑。

然而，一旦知道了老君与观音在未来世是教主与肋侍的关系，上述对话就具有了典型的请法与讲法的风味。

犹若佛陀与迦叶拈花微笑，他们两个心里都和明镜一样，根本不需问答，而之所以问答，那都是说给千千万万的天兵天将听的。

刚才的这段引文，看似很无意但却极其重要的一句话是“当年过函关，化胡为佛，甚是亏他”，因为这句话明白无误地道出老君“名道实佛”的罗生门身份。

第二次，五庄观观音复活人参果树。这次老君本身没有直接出现，而是观音由转述了他们之间的一场赌局。引述如下：

【菩萨道：“当年太上老君曾与我赌胜：他把我的杨柳枝拔了去，放在炼丹炉里，炙得焦干，送来还我。是我拿了插在瓶中，一昼夜，复得青枝绿叶，与旧相同。”行者笑道：“真造化了！真造化了！烘焦了的尚能医活，况此推倒的，有何难哉！”】

这段由观音转述的赌局，也被很多人用来比较老君和观音的法力，而且认为是观音赢得比赛，捡回了大闹天宫时被老君调侃杨柳瓶不经摔碰而丢掉的面子。

实际上，理解了老君与观音之间的关系，就知道真正的情况是，作为未来教主的老君想看看作为未来肋侍的观音到底法力精进到何种程度。

结果当然是测试成绩优异，观音很得意，老君很满意。

第三次，观音菩萨的金毛犼奉命下界成妖，其不离身的法宝是堪称长距离大规模杀伤武器的三个紫金铃。

“头一个幌一幌，有三百丈火光烧人；第二个幌一幌，有三百丈烟光熏人；第三个幌一幌，有三百丈黄沙迷人。烟火还不打紧，只是黄沙最毒，若钻入人鼻孔，就伤了性命。”

关于紫金铃的厉害，后来观音亲口对悟空所言：“你这贼猴！若不是你偷了这铃，莫说一个悟空，就是十个，也不敢近身！快拿出来！”

不过，这三个极其厉害的紫金铃却不是观音自造，而是拜老君所赐。

因为在猴子哄骗下，老实的妖王金毛犼道出了紫金铃的真实来历：

“我这铃儿是：太清仙君道源深，八卦炉中久炼金。结就铃儿称至宝，老君留下到如今。”

那问题就来了，作为老君至宝的三个铃铛，又是如何从老君那儿到了观音手里的？

对此有很多种猜测。

当然了，你可以认为这是观音花大价钱钱，让武器制造商太上老君专门为金毛犼打造的装饰品。

但结合上面的分析，更加有趣也更加合理的猜测是，这三个铃铛就是老君和观音打赌时老君下的赌注。

观音和老君都知道，要真正展示和检测法力，就必须真刀实枪的来。

“勇猛丈夫观自在”压上了自己的至宝，宁愿将自己的杨柳枝放入老君的炼丹炉烘烤，而与之对等地，老君也拿出了心爱至宝三个紫金铃。

如前所述，观音把老君烤糊的杨柳枝插回杨柳瓶，奇迹复活。于是，老君的三个紫金铃就归了观音。

任何赌局，本来都是零和博弈，有人赢就有人输。但老君和观音的这个赌局，却没有输家。

老君输了赌局，但知道了观音的甚深法力，所以很满意；

而对观音来说，不但通过了老君的考核，还因此得到了三个紫金铃作为奖赏，一举两得，当然更是高兴了。

第四次，平顶山莲花洞，孙悟空使出老鼻子劲，强攻巧取，终于将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拿下，顺便缴获了五件宝贝作为战利品。

正嘚瑟着，老君却飘然而至，没收了所有宝贝，算是物归原主了。

而更重要是，这里又有意无意地透露了老君和观音之间的特殊关系。且看西游记这段是如何描写的：

【那老祖急升玉局宝座，九霄空里佇立，叫：“孙行者，还我宝贝。”大圣起到空中道：“甚么宝贝？”老君道：“葫芦是我盛丹的，净瓶是我盛水的，宝剑是我炼魔的，扇子是我搧火的，绳子是我一根勒袍的带。那两个怪：一个是我看金炉的童子，一个是我看银炉的童子，只因他偷了我的宝贝，走下界来，正无觅处，却是你今拿住，得了功绩。”大圣道：“你这老官儿，着实无礼，纵放家属为邪，该问个钤束不严的罪名。”老君道：“不干我事，不可错怪了人。此乃海上菩萨问我借了三次，送他在此托化妖魔，看你师徒可有真心往西去也。”大圣闻言，心中作念道：“这菩萨也老大惫懒！当时解脱老孙，教保唐僧西去取经，我说路途艰涩难行，他曾许我到急难处亲来相救。如今反使精邪掯害，语言不的，该他一世无夫！若不是老官儿亲来，我决不与他。既是你这等说，拿去罢。”那老君收得五件宝贝，揭开葫芦与净瓶盖口，倒出两股仙气，用手一指，仍化为金、银二童子，相随左右。】

仔细分析，就会发现这段引文的信息量很大。

首先是老君法力极其高超。

金银二童子已然被化为仙气，但老君只消用手一指，他们就可以再次聚化为人。

这种法力，与观音玉瓶圣水让人参果起死回生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观音在让人参果树起死回生时，还要求“那个水不许犯五行之器，须用玉瓢舀出”，而老君起死回生则完全没有限制。

其次，猴子很生气，名义上是在问罪，实际上是徒弟对师傅的抱怨，你“老官儿”（老家人家）怎么能“纵放家属为邪”，结果让蒙在鼓里的他，把自己如同家属一样的同门师兄弟金银二童子给化成了空气，这个残杀同门的罪责我可担待不起。

不过，老君马上打了个禅机，说“不干我事，不可错怪了人”，他实则要表达的意思是，这个不干你的事，我也不会怪你的。

因为刚才已经说了，让金银二童子复活，对他不过是举手之劳，小事一桩。

再次，老君解释了真正的原因，“此乃海上菩萨问我借了三次，送他在此托化妖魔，看你师徒可有真心往西去也。” 

这句话表明，老君本身是不愿意“纵放家属为邪”的，否则不会让观音借了三次才勉强答应。

这句话同时也表明，观音和老君的关系非同一般。

一方面，观音的阶位似乎要低于老君，否则以观音的大佬身份发句话，一般的神仙都会屁颠屁颠乐不支地就答应了，这多大的荣耀啊；而另一方面，观音又和老君特别亲近，以至于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死磨硬泡，非达到目的誓不罢休。

最后，老君之所以犹豫再三才答应把家童派给观音使用，大概还有一层顾虑，不能明面上和观音显得太亲热。

为什么？因为虽然未来世观音是自己的左肋侍，但现在世，观音的正式身份依然是释迦牟尼佛的左肋侍。

作为“储君”，不管私下里有什么想法和做法，明面上还是要表现得有礼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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